第7章



夜风穿廊,吹得栖梧阁檐角铜铃轻响,如幽魂低语。

拂尘立于门侧,指尖仍残留着《冥祀录》残卷的粗糙触感。

那血绘图腾上的“安”字,像一根细针,深深扎进她记忆深处——她曾在皇陵地宫第三重甬道的石壁上,见过一模一样的刻痕。

彼时她年少懵懂,只当是祭祀符文,如今回想,却觉处处透着诡异。

骨符与图腾呼应,图腾又指向“承恩旧冢”,而那座被律令封禁百年的陪葬墓,竟是先帝早夭长子的埋骨之地。

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名字,一段被抹去的葬仪记录……为何偏偏与她有关?

她正欲将经卷夹层彻底抚平,殿外忽有脚步声传来,不疾不徐,踏在青石板上,竟似踩在人心脉之上。

“陛下驾到。”

内侍低声通报,声音微颤。

拂尘心头一凛,迅速将《冥祀录》塞回《安魂经》夹层,指尖却微微发抖。

昨夜她焚毁的那页残图,虽已化作灰烬,可空气中仍残留一丝焦味,混着暖玉灯散出的青雾,竟凝成一缕若有若无的墨痕,像是字迹未尽的遗言。

萧玄戈步入阁中,玄色大氅未解,黑玉冠束发,眉目如刀削,冷峻得不带一丝温度。

他目光扫过拂尘低垂的眼睫,落在她手中尚未合拢的经卷上,唇角微动,声音低沉如钟鸣深谷:

“你烧不掉的。”

拂尘指尖一僵。

“有些事,烧了灰也还在。”他缓步前行,靴底压过地砖缝隙,发出细微的摩擦声,仿佛碾过人心底线,“就像这宫里的霉斑,年年生,年年除,可只要湿气不散,它便总会回来。”

他走到案前,目光一一掠过未燃尽的纸灰、墙角斑驳的湿痕、香炉里残存的冷灰,最终,停在那盏暖玉灯上。

灯芯尚青,雾气微浮,映得他眸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,快得几乎无法捕捉。

“朕查过周伯。”他忽然开口,语气平静,却如惊雷滚过拂尘心间,“他是先帝潜龙时的贴身陵官,执掌《陵典》三十七年,通晓历代秘葬之制,七年前突然自请贬为杂役,守你父母墓侧,直至失踪。”

拂尘猛地抬眼,瞳孔微缩。

周伯……竟是《陵典》掌官?

她脑中轰然炸开。

守陵人世代口耳相传,唯有帝王驾崩、太子封冢,方由《陵典》官亲自主持葬仪,其余人等不得窥其一字。

而《陵典》本身,传说分藏于皇陵地宫与帝王密库,凡人难见。

周伯不仅见过,还掌管三十七年——那他为何甘愿贬为贱役?

为何在临走前,将这枚骨符交予她?

又为何偏偏选在她被召入宫之时,悄然消失?

“他为何要见我?”拂尘终于开口,声音轻如落叶,却字字清晰。

萧玄戈没有立即回答。

他走到暖玉灯旁,伸手轻轻拂过灯罩,指尖在那青雾边缘停顿了一瞬,仿佛在确认某种气息的存在。

“因为他知道,你会回来。”他缓缓道,“也知道,唯有你,能看见那些‘不该看见的东西’。”

拂尘心头剧震。

她忽然明白——周伯不是偶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老守陵人。

他是有意的,是安排。

而那枚骨符,不是护身符,是一把钥匙。

“承恩旧冢……”她低语,几乎无声。

萧玄戈眸光一动,似有所察,却未追问。

他转身踱至窗边,望着外头沉沉夜色,良久,才道:“皇陵之下,有密道。从地宫直通宫中祭殿,始建于先帝中期,图纸早已焚毁,可有人,却重新画了出来。”

拂尘呼吸微滞。

地图……他果然已经知道了。

“你昨夜点燃暖玉灯,灯雾凝形,三刻未散。”他忽然回头,目光如刃,“守陵人秘术,能引魂显迹,也能照见阴文。你在看什么?”

拂尘垂首,袖中手紧握骨符,冷汗微渗。

她不能说——一旦说出《冥祀录》的存在,便等于承认自己私藏禁书,更可能牵出周伯与先帝长子之死的关联。

而那,绝非她此刻能承受的风暴。

“臣妾……只是想看清符纹。”她声音平稳,却掩不住一丝颤意。

萧玄戈盯着她,许久,忽然轻笑一声,那笑里没有温度,却有一丝近乎悲悯的了然。

“你不必怕朕。”他说,“若朕要治你,昨夜便不会只派孙德全来‘查灰’。”

拂尘抬眸,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。

那双眼,冷如寒渊,却又仿佛藏着某种她看不懂的痛楚与执念。

他缓步走回案前,从袖中取出一物,轻轻置于案上。

那是一卷泛黄的竹简,边角磨损,似经年久藏,封皮以暗青丝线捆扎,中央刻着四个古篆小字,笔锋森然——

幽阙坑。

夜风凝滞,栖梧阁内暖玉灯的青雾缓缓流转,如幽魂游走于梁柱之间。

那卷泛黄竹简静静躺在乌木案上,封皮上“幽阙坑”三字仿佛渗着阴寒之气,像是一道裂开的地脉,直通九幽。

拂尘低垂着眼,目光却未落在竹简上,而是停在萧玄戈的手——那只骨节分明、曾执笔批斩千人命运的手,此刻竟微微颤了一瞬,似是压抑着某种深埋的情绪。

她心头一紧,忽然明白:这不是试探,而是交付。

他将禁忌之物置于她眼前,不是要她俯首称臣,而是要她与他共窥深渊。

可她不能碰。

若她伸手,便成了贪图秘辛的窥探者;若她退避,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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