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

夜风穿廊,吹得静尘阁内烛火摇曳不定。

拂尘坐在灯前,指尖仍贴着那枚黄白骨符的边缘,仿佛能从冰冷的纹路里摸到十年前埋骨时的寒意。

青光早已消散,可她眼底却烧着一团看不见的火——周伯临别那夜塞给她这东西时说的话,此刻一句句浮上心头:“你不是普通守陵人……皇陵深处有门没锁,有人在等你记起。”当时她以为那是疯话,是老人独居多年生出的妄语。

可如今,那“安”字泛出的幽微青芒,与《冥祀录》中记载的“镇魂契”核心符印分毫不差,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,猝然插进了她记忆深处一扇从未开启的门。

血脉承继者方可激活……

她指节微微发白。

若真如此,周伯为何认得她?

又为何偏偏选她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子夜,将此物悄悄放入她的行囊?

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,《冥祀录》残卷中对“镇魂契”的注解:此符以亲族遗骨制成,取其至亲至怨之气为引,方能通幽冥、逆生死。

而制符之地,必为阴脉汇聚之所,非寻常坟茔可成。

皇陵七载,她巡夜无数,走过幽阙坑边的乱葬岗不下百次。

那里埋的都是罪籍之人——叛臣、巫蛊案犯、牵连九族的庶女贱婢。

白骨交错,层层叠压,连守陵令都严禁任何人掘土取骨。

谁敢动?

谁又能绕过三重禁制,在天子眼皮底下盗取尸骸炼符?

除非……那人本就是皇陵旧人,且握有不为人知的通行秘令。

她忽然想起许仲言昨夜悄然递来的密报,字迹潦草,却字字惊心:“骨质经药引检测,确为人指骨,至少埋藏十年以上,骨中残留阴脉草汁液痕迹。”那一刻,她几乎握不住茶盏。

阴脉草只生于幽阙坑最深处,见光即枯,需以冰玉匣密封携带。

她曾亲眼见过一名老守陵人因私采一株被剜去双目,扔进乱坟堆自生自灭。

可这枚骨符,竟堂而皇之地存在了十年。

是谁在暗中布局?

是为了什么?

而她,不过是棋盘上一枚迟来觉醒的子吗?

窗外忽有风掠,檐角铜铃轻响一声。

拂尘猛地抬眸,视线落在案上摊开的《冥祀录》残页上——那页画着血色图腾的地方,纸角已微微卷起,像是被无形的手翻动过无数次。

她缓缓合上书册,指尖在封皮上停了片刻,终是将其推入抽屉深处。

第二日午后,阳光斜照宫墙,金瓦生辉。

许仲言再度求见,穿的是常服,未带随从,神情比往日更加凝重。

他低声道:“卑职回去后又用‘照魄汤’重验了一次骨粉……结果……与先帝驾崩当夜,钦天监上报的‘地气异动’所测灵波动线完全吻合。”

拂尘心头一震。

先帝驾崩那一夜,她正在皇陵主持冬祭,忽觉天地骤寒,陵道两侧长明灯尽数熄灭,唯有一盏悬于宗庙梁上的青铜古灯,无风自动,滴落三滴灯油,形如血泪。

周伯当晚便失踪了,只留下半句呓语:“门开了……他们回来了……”

而现在,这枚骨符,竟与那夜异象共振?

她尚未开口,外头已传来脚步声杂沓。

孙德全带着几名内侍闯入栖梧阁,手中捧着黄绫圣旨,面色冷厉:“奉旨彻查——凡与罪臣之家仍有信物往来者,一律收押问讯!”

拂尘静静起身,神色未变。

她取出一只旧木匣,里面是母亲遗留的一支银簪、一封未曾寄出的家书,还有一块刻着“林”字的玉佩——那是她家族最后的印记。

她一件件交出,动作从容,仿佛剥离的不是过往,而是别人的故事。

唯有那枚骨符,已被她悄然夹入一本《安魂经》中,藏于袖袋深处。

孙德全翻检完毕,冷笑一声:“皇上仁慈,容你活命。可若查出你勾连旧党,妄图复辟……”话音未落,门外忽有寒风卷入,黑影一闪。

萧玄戈立于阶前,玄袍猎猎,眉峰如刃。

“够了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压得满室鸦雀无声。

孙德全立刻跪地叩首,仓皇退下。

拂尘低头谢恩,垂睫掩住眼中波澜。

可就在她抬袖整理衣襟的刹那,余光瞥见帝王的目光停驻在她左腕褶皱处,极短一瞬,却如刀锋擦过肌肤。

他知道吗?

她不确定。

但她知道,那一眼,并非偶然。

待殿内重归寂静,拂尘回到阁中,反手落锁。

她取出《冥祀录》,翻至那页血绘图腾,指尖抚过符文边缘。

烛光下,纸面竟似有极淡的脉络微微跳动,如同沉睡的心脏。

她闭了闭眼。

有些秘密,不该存在。有些人,不该被唤醒。

正欲将残页投入烛火,忽听得窗外——

一片落叶坠地的声音,太轻,却又太准。夜风如刃,割裂寂静。

拂尘指尖微颤,将《冥祀录》残页凑近烛火。

火苗舔上纸角的刹那,一股阴寒自掌心逆流而上,直冲心脉——她猛地一抖,几乎脱手。

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,窗外忽有黑影掠过檐下,无声无息,却带起一阵异样的风压,吹得窗纸“啪”地一响。

她瞳孔骤缩,立刻扑灭烛火。

屋内瞬间陷入昏暗,唯有暖玉灯尚存一线微光,映着她苍白的侧脸。

拂尘屏住呼吸,赤足贴地,悄然移至窗畔。
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 第1页 / 共2页

Back to To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