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

说书人顿了顿，捏起桌案上的粗瓷碗送到嘴边，避着茶沫子抿了一小口，又用拇指抹过嘴角水渍，就势在布衫前襟蹭了蹭——

”噔！“

说书人有意将剩有大半褐汤的茶碗往桌上一墩，牵回了堂下茶客看官们的游魂儿。

”就在这人间炼狱里，偏有一对金童玉女——陆府的少爷小姐逃出生天！要说这陆家，祖上三代油商，八十亩油坊里二百架水碾昼夜轰鸣，染香十里，单是运油车轴里渗出的油星子，都够穷巷里七十二户人家夜夜点灯！那陆家大宅的青砖用蛋清混着糯米浆砌成，檐角蹲着西域匠人錾的金麒麟，门前的石狮子身裹金箔口衔翠珠，就连马厩的食槽都嵌着整块岫岩玉！可妖火不管你是朱门绣户还是茅屋草舍，所过之处，雕梁画栋全成了火窟窿——一夜之间，陆家家破人亡，可怜兄妹俩孤苦伶仃流离失所，从锦绣堆里跌进了阎罗殿……“

”且说那陆家少爷年方九岁，小姐不过六岁稚龄，虽从三色妖火里捡回性命，倒比那些化成灰的涿阳城孤魂更遭罪，您问为何？原是香油泡着长大的金贵人儿，如今随流民一起缩在漏风的城隍庙供桌下，四只沾满泥灰的小手相互推让着半条瘦巴鸡腿——这鸡腿乃是路人马车里掷下的剩食，裹着三层黄沙土，牙印叠着车辙印，活像块长了霉的烂木头！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