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0 省男朋友
盛实安去了半天,端回来一杯水给他,张总编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倒,险些一口喷她脸上,“回来!让你倒水,你倒的这什么玩意?”
盛实安转回来,站在他办公桌前,认真解释,“您刚才不是说今晚有应酬,不是要去吃南门涮肉?这会就吃了仨烧饼,我怕您晚上吃不下,泡点山楂水消食。”
张总编眯着眼听她瞎扯,打量新来的翻译家。翻译水准半吊子,可是嗓子真好听,虽然讲北平话,但咬字还带些吴侬软语的意思,嗓音如明珠砸玉盘似的。长得也好看,虽然只穿着最普通的白毛衫和阴丹士林旗袍,但身姿如新柳折纸,一张小脸明艳无俦,平头百姓一辈子都难见到这样标致精美的人物,站在这里让他觉得破报社长了脸,蓬荜
生辉。
这般有眼色,张总编觉得没道理委屈人才,“今晚带你一个,去替咱们报社美言几句。”
盛实安高高兴兴地一点头,“啊?好!”
张总编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,没料到她全不推辞,迷惑道:“你没不乐意?是不是想多了?没有奖金的。”
盛实安也迷惑,“干嘛不乐意?那可是南门涮肉啊。”
张总编在这人身上看见了软饭硬吃的才华,一时绝倒,叫她滚回去翻译,又说:“回来!给我倒杯正经白开水!”
盛实安果然在涮肉桌上替报社美言了几句,起初效果不错,毕竟撰稿人多是男性,与男学生们一样,见到女子就脸红耳热,神魂颠倒,答应多出稿件专供报社;但不出五分钟,美言失效,因为盛实安埋头吃肉,几筷子卷光一盘手切羊肉,食量令人惊呆,宛如一个惊雷,“咣”地打破才子们对佳人的旖旎想象。
张总编就此对盛实安放弃栽培,只打发她四处跑腿办事送文件,也没了好脸,后来午间聚餐时还敲她脑袋,“少吃点,我还没闻见肉味呢!”
盛实安怪不好意思,停下筷子,眼巴巴看张总编夹走一小块五花肉。
如此困窘丢人,皆因郑寄岚托谢馥甯带来的那笔钱实在不少,放在家里不放心,于是拿去银行存起来。钱当然是陈嘉扬签的,或许是这辈子最后一笔横财,盛实安在柜台深思熟虑,她相信自己以后一定养得起自己,但也相信唯有见不到大钱才能培养节俭意识,于是把项链换来的钱也放进去,一同存了定期。
活钱一少,用钱的地方就纷至沓来,房租要交,春衫要买,头发长成了西施狗,心一横,还是去理发店花了一大笔。没过几天,余钱告急,而发工资的日子遥遥无期,盛实安节衣缩食,已经好几天没吃过肉。
张总编不知道盛实安的窘境,只当小美人天生埋汰,对她爱答不理,丢下大量翻译工作,自己穿衣服理头发,预备早退去应酬。盛实安则琢磨着下月初才发的工资,磨过去问:“那个……请问可否预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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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工资不够造
112天生埋汰
张总编不知道盛实安的窘境,只当小美人天生埋汰,对她爱答不理,丢下大量翻译工作,自己穿衣服理头发,预备早退去应酬。盛实安则琢磨着下月初才发的工资,磨过去问:“那个……请问可否预支……”
他对镜打了个松松垮垮的领带,自以为俊美潇洒,得意道:“废话,你当报社是你家开的?还有没有规矩?自然不行。”
盛实安只好作罢,老实加班,去印厂送了明天的稿件,又回来翻译一份讲现代装修与男女平等之关系的文章。
文章写得狗屁不通,她的水平又实在一般,同事们全都走了,只剩她在书桌前苦干,几乎要把头发抓秃,才突然想起,李钧安当初说的难道不是兼职翻译笑话?如今翻的都是些什么?还有这样欺负临时工的?
正在愤怒,总编桌上电话铃响,她去接听,电话那边的张总编松了口气,“谁在报社?”
盛实安正老大不满,隔着电话线吹胡子瞪眼,“就我,干嘛?”
张总编道:“我桌上有几份样刊,你拿上,来送一趟。在桃源酒家。”
盛实安慢条斯理道:“那可挺远的。”
张总编读出弦外之音,拿她没办法,“……坐黄包车来,钱我出,明天和工资一起预支给你,这总行了吧?”
盛实安又高高兴兴地点头,“行,那行,那太行啦,您等着吧,我速速来也。”
她拿起样刊,坐黄包车去桃源酒家。中式饭店,光线总是昏暗暧昧几分,包间都关着门,走廊里人影幢幢,好在盛实安来过无数次,认路认得熟,到张总编说的包间去,敲开门,递去样刊,张总编与撰稿人们连连道谢,称辛苦辛苦,她笑眯眯地摇头,“不辛苦,只是有点饿。”
张总编眼看这人又要掉链子,不由分说把她一推,推出包间,干脆道别,“赶紧走!”
盛实安在走廊上挠挠头,又开始计算存款,琢磨着能不能在桃源酒家叫点吃的带走。
她边走边回忆这家饭店的招牌菜,陈嘉扬偏爱小炒,西芹百合、花菇炖蛋、豆酱空心菜,还有一道风味独特的豌豆黄,其余的,炖肘子腻、酱肉丝咸,开业那天被陈嘉扬批得体无完肤。
老板是刘襄理的妻弟,请他来剪彩捧场,没想到反而挨骂,万分无奈,“我们北平人的口味就这样啊,我们觉得可太好吃了。”
陈嘉扬难以置信,问郑寄岚和盛实安,“真的假的?”
郑寄岚忙着跟传菜员眉来眼去,盛实安叼着山药泥点头,“我也觉得可太好七了,里色头有毛病吧?”
的确是陈嘉扬舌头有毛病,他去了一趟东北,舟车劳顿难免上火,这次白骂了老板一顿,回家后喝水都嫌咸,次日发起高烧,自己浑然不知,还连打带骂地鞭策四体不勤得身体虚弱的盛实安跟他去打网球,于是在网球场痛快淋了场大雨,高烧险些转成肺炎。
已经算不清有多久没想起过那位凶神恶煞的旧情人。盛实安恍惚间走到走廊拐角的灯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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