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那不如,我们来聊聊你母亲的手术费,怎么样?
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,毫无征兆地刺入林浅的心脏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画室里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,提醒着她这不是一场噩梦。
林浅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,连嘴唇都变成了脆弱的灰白色。她维持着那个被捏住下颌的姿势,泪水凝在睫毛上,忘了滴落。
手术费。
那笔曾经将她从地狱拉回人间的钱,那份她以为是此生最大幸运的馈赠,此刻,被顾屿用最云淡风轻的语调,变成了钉死她的最后一颗棺材钉。
她的尊严,她的爱情,她这三年来小心翼翼维护的婚姻,在这一瞬间,被这句话彻底剥光,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难堪。
顾屿看着她空洞的眼神,心里没有一丝快意,只有一片烧尽后的灰烬。
他松开了手,指尖残留的细腻触感仿佛在灼烧他的皮肤。他嫌恶地在裤缝上擦了擦,好像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。
“一百五十万。”他开口,声音平直,不带任何情绪,像在宣读一份与他无关的财务报表。“三年前,你母亲心脏搭桥手术的全部费用。我记得没错吧?”
林浅的身体晃了晃,几乎站立不稳。
她当然记得。
那个数字,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骨头上。
三年前,母亲病危,躺在ICU里,每天都是一笔天文数字。她四处求人,借遍了所有朋友,卖掉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,依然是杯水车薪。
那时候,沈聿的公司刚刚倒闭,自身难保,负债累累。她甚至没敢告诉他阿姨病了。
是顾屿。
是顾屿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,像一道光。
他没有多问一句,直接将一张卡放在她颤抖的手里。他说:“密码是你生日。不够再跟我说。”
那一刻,她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神明。
可神明现在告诉她,所有的馈赠,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。
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顾屿逼近一步,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,“是觉得这笔账算得不对,还是觉得……我给的价钱,不够买断你对沈聿的旧情?”
“不是的……”林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,“顾屿,你不能这么说……你不能这么侮辱我!”
“侮辱你?”顾屿笑了,那笑声低沉,却充满了裂痕,“在你画着别的男人,想着我们的婚姻‘结束了’的时候,你怎么没想过这是在侮辱我?”
他绕过她,走到那幅未完成的画前。
画上的男人眉眼温润,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那是沈聿。是他从未在顾屿面前展露过的,属于少年时代的,意气风发的沈聿。
顾屿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几秒,然后,他伸出手,拿起了画架旁的一杯水。
哗啦一声。
冰冷的水混着洗笔的颜料,尽数泼在了那张干净的画纸上。
青灰色的污水瞬间浸透了纸张,模糊了那张含笑的脸,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将画中人的神采冲刷得支离破碎。
“啊!”林浅尖叫一声,本能地想去抢救。
可已经晚了。
画,全毁了。
她看着那片狼藉,就像看着自己被彻底撕碎的心。她慢慢地转过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屿。
那个曾经连她切水果划破手指都会紧张半天的男人,此刻,亲手毁掉了她的心血,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酷。
“这就心疼了?”顾屿将空了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“林浅,你告诉我,我这三年,算什么?”
“我算什么?”
他一声声地质问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砸在林浅的神经上。
林浅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。
她看着他,看着这个她爱了三年的男人。他的眼睛里,曾经盛满了能将她溺毙的温柔,可现在,只剩下无边的寒冰和废墟。
她忽然觉得很可笑。
她以为的深情,她以为的救赎,原来从头到尾,都只是一场建立在巨大信息差之上的,脆弱的沙上城堡。
而她,就是那个最可悲的,自欺欺人的小丑。
眼泪,再一次汹涌而出。但这一次,不再是慌乱和恐惧,而是混杂着无尽委屈和被逼到绝境的愤怒。
她猛地抹了一把脸,停止了哭泣。
“算什么?”她重复着他的话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,一种燃尽所有情绪后死灰般的平静。
“顾屿,你又算什么?”
顾屿的眉心狠狠一跳。他没想到,她会反问。
“你真的以为,我什么都不知道吗?”林浅抬起眼,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,此刻亮得惊人,像两簇幽冷的鬼火。
她一步步向他走去,高跟鞋踩在地板上,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声响。
“你问我你算什么?”她在他面前站定,仰头看着他,唇角勾起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,“那你先告诉我,三年前,那份直接导致‘聿风科技’资金链断裂、被强制清盘的匿名做空报告……”
她的声音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咬得极清,极冷。
“……是你写的吧?”
轰!
顾屿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。
他整个人僵在原地,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到了极致。
时间,再一次静止。
但这一次,窒息的人,变成了他。
他看着林浅的脸,那张他熟悉了上千个日夜的脸,此刻却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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