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


初夏的风裹着残雪的凉气,吹得针叶林哗哗作响。萧晨趴在一块背风的岩石上,看着鸦青蹲在雪线边缘,前爪扒开半融的积雪,露出底下藏着的旱獭洞。冻土被晒得软了层皮,踩上去能陷进半爪,混着融化的雪水,沾得鸦青的爪垫黑乎乎的。

“笨死了。”萧晨在心里嘀咕,却还是忍不住站起身,往鸦青那边挪了两步。他记得末世时挖战壕的技巧,下意识地用前爪在洞边扒出一道浅沟,“这样能挡住它往别处钻。”

鸦青侧过头看他,褐色的眼睛里闪过点笑意,然后真的跟着他的样子,把沟挖得更深了些。没一会儿,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,鸦青猛地扑上去,利爪按住挣扎的旱獭,动作干净利落,却没像平时那样立刻咬死,反而叼起来,往萧晨面前一放。

萧晨愣了愣。这是只肥硕的旱獭,皮毛油光水滑,是开春后难得的好猎物。往常鸦青总会先分给幼崽和母狼保障狼群的扩大,剩下的才轮到他们。

“给我的?”他用鼻尖碰了碰旱獭的耳朵,有点不自在。末世里他总把好东西让给队员,自己啃硬饼干,这会儿被这样捧着,倒像个被惯坏的小孩。

鸦青没动,只是用尾巴轻轻扫了扫他的后腿,像是在说“吃吧”。然后转身走到旁边,低头啃起昨天剩下的半只冻野兔,肉干硬得硌牙。

萧晨看着他的侧影,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。他叼起旱獭,往鸦青身边挪了挪,把猎物往他面前推了推:“分你一半。”

鸦青抬眼看他,没接,只是用鼻尖把旱獭又推了回来,力道很轻,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。

“倔脾气。”萧晨低骂一声,却没再推。他低头咬开旱獭的皮毛,温热的血溅在舌头上,带着点腥甜。这味道以前他总觉得难以下咽,可此刻嚼着,竟尝出点安稳的滋味——大概是因为身边有只狼,愿意把最好的都留给他。

傍晚起了阵风,卷着雪沫子从林子里钻出来。萧晨打了个寒颤,下意识往鸦青身边靠了靠。鸦青立刻往他这边挪了挪,用侧腹贴着他,把最暖的绒毛都压在他身上。他的鬃毛很长,像条厚围巾,裹住萧晨的耳朵,挡住了大半的凉风。

“以前在末世,”萧晨忽然开口,声音有点含糊,“冬天没暖气,我就把队员们挤在一块儿睡,互相取暖。那时候总想着,要是能有个暖和的地方,不用每天提心吊胆,该多好。”

鸦青没回应,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顶,动作慢得像在数他的绒毛。

萧晨往他怀里缩了缩,把脸埋进他的颈窝:“那时候觉得,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‘家’了。每天都在跑,今天不知道明天死在哪儿……”

他顿了顿,闻着鸦青身上的松脂和雪水味,忽然笑了:“没想到变成狼了,倒有个地方能窝着,还有只……”他想说“狼”,又觉得别扭,改口道,“有个家伙给我挡风雪。”

鸦青的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呜咽,像在回应。他抬起前爪,更紧地圈住萧晨的腰,把他往怀里带了带,直到两人的心跳声撞在一起,分不清是谁的更急些。

夜里宿营时,有只半大的公狼大概是饿极了,偷偷叼走了萧晨没吃完的旱獭骨头。萧晨还没反应过来,鸦青已经追了上去,用前爪按住那公狼的后颈,喉咙里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。公狼吓得松了嘴,夹着尾巴跑了。

“至于吗?”萧晨无奈地看着他,“一根破骨头而已。”

鸦青没理他,只是把骨头叼回来,放在萧晨面前,然后卧下来,用尾巴圈住他和那根骨头,像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。

萧晨看着他紧绷的侧脸,忽然想起春末那个夜晚,这只狼也是这样,把他护在怀里,动作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在意。他以前总觉得,喜欢是人类的事,狼只有本能,可此刻被这样小心翼翼地护着,心里那点别扭的防线,像是被融雪泡软的冻土,一点点塌了。

他伸出爪子,轻轻碰了碰鸦青的耳朵。对方的耳朵抖了抖,没躲,反而往他这边靠了靠。

“喂,鸦青,”萧晨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了夜里的雪,“以后……别总把好东西都给我。”

鸦青低头看他,棕褐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很,像是在问“为什么”。

“因为……”萧晨顿了顿,把脸埋得更深了些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,“我不想欠你太多。”

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,他怕欠得太多,以后要是……要是有什么变故,会舍不得。

鸦青似乎听懂了。他低下头,用鼻尖轻轻蹭了蹭萧晨的嘴角,动作温柔得像春天的风。然后往他怀里钻了钻,把脑袋搁在他的前腿上,喉咙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,像是在说“不会的”。

夜风卷着雪粒掠过林梢,发出呜呜的响。萧晨闭着眼,感受着怀里的体温,听着身边沉稳的呼吸声,忽然觉得,所谓的“喜欢”,大概就像这西伯利亚的春天,不用急着说出口,只要慢慢暖着,冻土总会化的,冰雪总会融的,而他们,总会在这片荒野里,互相靠着,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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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夏的残雪在松针间融成细珠,顺着枝桠滴落在冻土上,砸出一个个浅坑。萧晨蹲在溪边饮水,鼻尖刚碰到水面,就看见水里映出自己的眼睛——琥珀色的,在阳光下泛着点透亮的暖,像他末世里见过的、最后一块没被污染的蜜蜡。

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,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鸦青。他最近总这样,走得极轻,像怕惊着什么似的。萧晨抬眼,正撞上鸦青的视线——那双深褐色的眼睛,像浸在松脂里的黑曜石,平时总藏着统领的沉敛,此刻落在他身上时,却软得像化了一半的雪。

“又在发呆?”萧晨用爪子扒了扒水面,溅起的水珠落在鼻尖上,凉丝丝的。他记得刚变狼时,总觉得这双琥珀色的眼睛陌生得很,如今看久了,倒也习惯了——尤其是在看鸦青的时候,总能从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,读出些不用言说的东西。

鸦青没说话,只是蹲在他身边,低头舔了口溪水。眼睫垂着,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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