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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隐舟的承诺短暂将人心安抚来,日日送来的粮与药材似乎也映证了朱治并没有抛弃他们。笼罩在人心头的云暂时散去,病中的人们各自蜷缩在墙角的隅,仰头努力瞧着屋顶漏的丝光。
眼没有多少帮手,李隐舟也不摆先生的架子,挽了袖子便和学徒起干活,从熬药到分送皆亲力亲为。人从日忙到日落,唯等到夜黑,才有刻歇息的功夫。
这夜,李隐舟睡得正酣香,便听呲声格外刺耳的声音划破沉寂夜,像拿锐器划过墙面,尖利的声音简直令人头发麻。
身睡意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。
如此诡异的声音持续了几天。
李隐舟再扛不住,亲自撸起袖子暗中蹲守,终于在间小屋中抓住了不安分的坏小孩。
“你不睡觉,半夜捣什么乱?”他只手便拎起骨瘦如柴的小屁孩,忍不住磋磨牙齿,恐吓道,“再捣乱,明天不给你吃药了。”
这话哪里威胁?
简直天的喜讯!
岁的小屁孩哪里知道良药苦的道理,张舞着手臂从他手心钻来,兔子似的蹦丈远。
走远些,又悄悄回头,拿双泛红的眼望着李隐舟,生怕他反悔似的。
学徒便笑:“他若知道碗药能抵他阿翁个月的辛苦钱,恐怕就不会么嚣张了。”
闻言,李隐舟淡淡笑,眉头却轻微蹙起。
土霉素对斑疹伤寒收效良,如病人都知道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药水可以救他们的性命,连轻症和疑症者也争抢着要喝,都指望着早日从暗无天日的废城中离开,回到家乡。
在灾荒交加的年代,任何普通的食物都万般珍贵,这样成堆耗在制药上,救个人的成本可以养活十个人了。
而这几十个人的用度足够抵过支精锐军队的销。
何况染病皆老弱幼残。
江陵前线已焦灼困战数月,军饷吃紧,各郡县都在紧急征粮以作支援,这些日子送来的粮食和药材,想也知道从牙里抠来的,或许还贴了朱治自己的家私。
他们能耗多久?
果不其然,自某日起,拨来的用度就日日减少了,而朱治派来的士兵如却起了另重作用,他们将门又加了几道锁,在城墙上铺了蒺藜,严防死守,势不让这些带病之人将祸患蔓延去。
此城的第二十日,交接物资的时候,小兵将李隐舟悄悄拉去半尺:“太守公吩咐过,先生的来去自如的,我们绝不为难。”
这话已蓄表明了朱治的立场。
身后,数重目光透过格格错落的窗,静静落在李隐舟薄削的背脊上。
李隐舟微垂了眼睫,轻声道句“多谢”,转身沿着荒废的街去了。
日子不声不响过几页。
学徒蹲在火炉前头看药,双眼却忍不住望,终捺不住问:“先生,这可怎么办啊?”
秋风簌簌。
天似重厚厚的冰,连日光照来都有些发凉。
李隐舟只道:“不急,再等等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更在凌晨,可以早上来
最近夜班特别频繁,可能经常在半夜六七八各间时间才能更新,家可以养养肥啥的,我自己数着尽量不欠债~ ,,
第 102 章
秋雨温存歇了几天, 便以狂乱的姿态卷土重来。黑云压城,电闪雷鸣,日夜不复节律, 天光再无破晓。
这真个多事之秋,前线战况焦灼, 后方的吴郡又遭遇百年遇的风暴,天公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扑卷着赤之战胜利的焰光。
而荒城这小小隅天寄在山间角,似乎已经全然沦陷黑暗之中,全然被忙乱的人们遗忘了去。
就连跟来的学徒也有些许的动摇, 忍不住遍又遍举目远望, 不知在自语还同李隐舟絮叨:“这都快冬了, 我们隔在此处天聋哑的,便外头沧海成桑田也未可知。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了, 看来朱太守也没法子了吧。”
另个学徒苦着脸,小声道:“眼见山洪泛滥成灾,趁着还能走, 我们要不赶紧走了吧?先生别骂我贪生怕死,留在这里最后只能为人殉葬,丈夫能屈能伸,不如先保全自身, 以后再作打算。”
听他二人嘀嘀咕咕,李隐舟的唇畔亦泛起苦笑。
若当真贪生怕死, 他们绝不敢跟来此。
朱治又岂薄寡义之辈?若然,他早该把火把他们烧得干干净净,何必拖延到天成为撇不又背不动的个累赘。
他们只不得不算笔账,同样的银钱,在打仗上、赈灾上、扩田上, 哪个不比耗在这些孤寡老弱身上?
命运把极公平又刻薄的秤,度量着生命的贵贱,在灾难中毫无偏私展露来。